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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农家乐”视频火爆:撕掉土味和沙雕标签,真是数字桃花源吗?

腾讯传媒 全媒派 2021-04-27


现代社会的压力,让“逃离”的念头总是萦绕在人心头。

 

没有了土味标签,一波清新不做作的村居视频兴起,这无疑为逃无可逃的现代人提供了一个遁世的出口。田园牧歌之外,我们真的找到了失落的桃花源吗?本期全媒派(ID:quanmeipai)与你一同收拾行囊,一探究竟。

 

温馨乡村物语

 

在竹鼠界,“华农兄弟”四个字是比野生天敌还要恐怖的存在。白的暖手,黑的暖胃,出于匪夷所思的理由,前前后后共有五六十只竹鼠沦为二人的桌上餐,即使安分守己,暂且躲过一灾,“在几十万观众面前当场去世”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依然悬在每一个鼠头之上。

 


以真实不做作的竹鼠养殖和村居生活为内容,又有流畅的剪辑和镜头加持,华农兄弟已成为金九银十季网红界的一匹黑马。而在爆火的“欲食其肉,何患无辞”的戏谑之外,背依食材丰富的大山、悠然自得的生活节奏,华农兄弟的镜头里呈现出的也更多的是一种自给自足的田园牧歌生活。

 

这种田园牧歌的余音其实可以一直回溯到2017年,名为子柒的李家女孩早就把山居生活过成了一首诗,劈柴、砍竹、挖菜,在残酷底层物语之外,观众终于可以看到乡土的另一种可能。


 

不过,人们对乡村的想象也不免刻板和贫匮,“假”、“炒作”、“一定有团队包装”的质疑不绝于耳,但不修边幅的华农兄弟蹿红,终于让人们相信田园牧歌既可以唱成百转千回的调子,也可以唱得直率慨而慷,不博眼球、内容清新向的乡村视频得以正名。

 

泥土开始沉淀,重口味的土味文化退场,反映乡村生活的内容也逐渐回归自然的清香。主打用户下沉的快手是乡村内容的盛产之地,在一众“叫一声兄弟”的喊麦声包围之中,这种温馨淳朴的乡村故事弥足珍贵,也终于开始闪光。



在距离华农兄弟不远的贵州,侗族女孩袁桂花(@爱笑的雪莉吖)有着近300万的粉丝,干农活儿、吃饭、休息,深山之中的日常生活本质上再简单不过,但当镜头细腻到每一颗葡萄、每一滴雨水,以及每一个干净的笑容,生存顺利转换为生活,且颇为迷人。

  

或者,如果我们对乡村的定义不那么严格,成长于乌苏里江边的渔民张鹏(@乌苏里江张鹏)也可以将固定成习俗的世代捕鱼生活诠释得有滋有味。当晨昏线扫过东极,张鹏早早登上渔船,打渔的画面开始播放。



没有了乡土和城市强行碰撞的尴尬错位感和强烈不适感,返璞归真反而打动人心。镜头中的人和物都自然真实,并且自得。甚至在这之外,我们也常能在短短的视频中捕获一些高光时刻:看着小白和刚出生小奶狗的小伙、喝到自酿葡萄酒的深山雪莉、刚刚抓到一条大马哈鱼的张鹏……生活的意义偏在于这种平淡中的激昂,而幸福也本就是千万种模样。



想象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一边是混沌沉沦的乡村奇观,一边是岁月静好的田园图景,这些都真实并存,因为人的活法从来都是千姿百态。但当猎奇心理冷却,我们才终于透过那层魔幻现实的迷障,去想象另一种平凡但不乏趣味的生命注解方式。


曾风靡全网的土味文化

 

恰到好处的取景框

 

华农兄弟虽然让数不清的竹鼠沦为腹中餐,但从鲜活乱叫的漂亮竹鼠到一盘切好的肉,往往都只在短短几秒的瞬间,剪去了可能会吸引眼球的宰杀过程,却并没有让华农兄弟的视频被淹没。

 

一个人、一台摄像机,就能完美地构成一个竹鼠养殖户的叙事结构。镜头前的小伙用软糯的客家普通话解释自己的行动,持镜头的小伙则默默学习拍摄和剪辑的技巧,取景框里只有养竹鼠、采果子、做饭的平淡场景,关于孩子、家庭等与之无关的内容也全部隐去,但最终呈现给我们的确是一个朴素但足够感染人的故事。

 

 

这种不给人感官施加压力的取景框也被运用于“土味仙”李子柒、深山雪莉袁桂花的视频中,不窥私、不探奇,运用得恰到好处。对于想视觉体验一把桃花源生活的城市人来说,站在离他们适中的距离旁观,便已足够。

 

干净利落的拍摄和剪辑拓展了“土味视频”的呈现方式,为农村记忆创造了再塑的机会。在土味文化风靡全网的日子里,我们也许真的受够了无所不拍、无奇不有的镜头。



的确,诚如罗伯特·卡帕之言:“如果你拍得不够好,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镜头贴得够近,摄影者与观者方能共情。但若是近到把每一寸皮肤都放大、每一个毛孔都看清,也未免矫枉过正,略显荒诞。

 

朴素的生活质感

 

生活需要点仙气抹去粗粝,但有更多的烟火气才能调和出味道。

 

随手抄过一个锅具,嘴上说加一点点却加了一大把的盐,小伙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虽然这场竹鼠宴在屏幕外的我们看来,依然与“色香味俱全”的境界有点距离,但溪边炊火的淡淡青烟已经能够打动人心。

 

 

日剧《小森林》中的饭食甚至更为简陋,几片烤地瓜、一瓶酸米酒、一勺胡颓子果酱……但也正是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食材反而折射出了奇妙的人生哲学。

 

或许,生活的质感从来就不在于繁复精美的外在形式。当雪莉从炉灶里取出热气腾腾的自制食物,一条黄鳝从刘金银的指尖绕过,乌苏里江上闪着金光,自然面前,人的脉搏跳动声渺小而有力,我们很难说这不是一种令人向往的生活。

 

当然,这种厚度不是初现,而是回归,在喧嚣的残酷底层物语之前,随风摆动的《红高粱》、写满故事的《白鹿原》、长长的《童年往事》都极具生命张力和成长关怀,而这才是我们记忆中的乡土情结的真实模样。

 


逃离精致,暂别焦虑

 

在这个追剧都要用二倍速的时代,神奇的事情是,人们却愿意老老实实地坐下来看慢悠悠的乡村生活,秀水青山之外,令人欲罢不能的究竟是什么?

 

从喧嚣中抽离

 

互联网把话筒递到乡村,但用户下沉的另一面实际上则是来自城市人口的凝视。距离催生好奇感,从这个角度来看,当人们在洋洋洒洒的文字中质疑土味文化的低俗和恶趣味时,其实一定程度上就是在质疑掌握互联网话语权的自己。

 

正如人们会在科幻小说中追求片刻的永恒,在宫斗剧中体验打怪升级的爽感,田园牧歌视频的大火也对应着现代人的某种症结。

 


城市化的路径决定了城乡的二元对立和难以消除的距离,而光鲜亮丽的大城市生活也是由来自四面八方数不清的压力堆砌而成的。此情此景之下,“逃离”的口号在近些年喊得越来越响,低欲望的观念正流行,城市生活让人退避三舍,田居图景则由于低房价、低压力、清新空气、无污染的美好和付出就有回报的简单运行逻辑而变得越来越清晰。

 

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城市居民而言,借助农家乐视频,无需离开城市,就能通过一方小小的屏幕去欣赏村落美景、代入乡土生活,在想象的游览和对话中获取愉悦和轻松感。即便是对画面、剪辑、音乐要求严格的观众也能如意,专业人士的操作之下,《向往的生活》等综艺节目打造的是另一种高阶桃花源。



此外,我们也不难发现,这些视频中的主人公身上也总是或多或少地带着某种“归隐”的意味:华农兄弟、李子柒都是在城里打工后回到乡村,在被网友问到怀不怀念城市生活时,刘苏良平淡地回答:“只有乡村生活才会怀念吧。”当这种人生经历简化为一个想象的符号,也更能激起艰难的城市生存者的共情。

 

当然,田园梦想不局限于一国一时,远离喧嚣、寻求安宁大抵是全人类的共同心理。六十年代的嬉皮士运动让回归传统生活成为一时的风尚、插画家塔莎·杜朵在自然中优雅老去的生活至今也让无数美国人心驰神往。虽然农民的数量在不断减少,但乡村梦却永远不会消失。


塔莎·杜朵

 

消解现实意义

 

但梦终究只是梦。越过戏谑和美好想象的外壳,农家乐视频火爆的内核可能更多的在于一场对现实、对严肃意义的大型解构。

 

个体的差异使劳动的快乐难以衡量,但劳动带来的疲惫却是一种普遍的感知。即使明媚笑容占据了视频画面的多半,乡村生活也从来没有容易二字。凡事皆有两面的道理人人都懂,但人们却心甘情愿地相信现实农村就只有世外桃源的一面。

 

刘金银在磨豆花时并不轻松

 

华农兄弟的视频饶有趣味,但也隐隐约约露出了无法回避的社会问题:遍地的野味不只因为资源有多么丰富,更因为消耗力强的壮年人口都流动到城里打工,而这类人是生活运转的基础,刘苏良说:“村里几乎都是留守儿童和老人。”颇为讽刺的是,城里人却对空荡荡的乡村心向往之,城乡人口在这个问题上依然没有达成一致。

 

不过,视频中的生活再诱人,也鲜有人会穿过屏幕真的去寻一次桃花源。城市总是在凝视、在评论、在截取。好心的粉丝询问华农兄弟是否给每日作伴的狗子打了疫苗,小伙只好无奈笑笑:“在我们农村,没有这么多讲究的。”

 

 

袁桂花在直播中还依然会被问到“这么年轻,怎么不到城里发展”的问题,尽管有些乡村生活本就无需和北上广有共鸣和交集,但在多数人的认知中,留守乡村多多少少难以和“没出息”的标签分离。留下,或者出去,成为挡在田园风光前的第一个刺眼的问题。

 

 

须知,虽有美好的幻想和寄托,但桃花源这一隐喻本身就有着极强的现实批判意义。当人们无视这些问题,一心要搭建连接乡土情怀和精致城市生活的桥梁时,农家乐视频便丧失了其存在的厚度和深度。

 

也许在下一个“华农兄弟”爆火之时,我们方可反思,在令人无限向往的视频背后,一个复杂鲜活的农村是否沦为了扁平、徒有其表的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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